钓 鲌
话渔·画渔(65)
钓 鲌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少时读《水浒》,并不喜欢李逵、鲁智深那样的人物,动不动打打杀杀,倒是对浪里白条张顺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或许是因为这浪里白条就是家乡常见的鲌鱼的缘故吧。也有版本将浪里白条写作浪里白跳的,这也好理解,前者取鲌鱼的形态,后者取鲌鱼的动态,怎么写都可以,想必施公自己就曾犹豫过。白条也好,白跳也罢,里下河人只叫它鲌鱼,或白鱼、翘嘴白鱼,并且把它当作珍品,与青鱼、鲤鱼、鯚花鱼并列,号称青鲌鲤鯚。
鲌鱼大都活动在河湾、湖泊的浅水缓流处,喜欢水草丰茂、昆虫较多的地方。有时也到河埠头游弋,因为那里有人淘米洗菜,自是少不了食物。它是淡水鱼中的凶猛一族,属于肉食类,多以小鱼小虾为食,游动速度极快,有时甚至跳出水面,掠捕贴水低飞的昆虫。施公把张顺的诨号叫做浪里白条,正是取了鲌鱼灵活、凶悍的特点。小时候,我们没少钓过鲌鱼,哪管他什么浪里白条,什么张顺呢。
记得第一次钓鲌鱼是在梅雨季节,在农田的放水口。不知是放水带出了食物,还是鱼行逆水的本性,抑或新鲜水源的刺激,放水口周围总是聚集好多鱼儿。每逢这样的日子,就有人乘机逮“吃水”鱼了,在水口两侧挖上凹塘“等”鱼跳进去,也有拿鱼叉戳鱼,拿丝网张鱼的。有利的地形早被大人抢了先,我们就只有捡漏的份了,靠近出水口的鱼捕不着,那就干脆钓外围的鱼算了。找一根细长的竹竿,扣上长长的钓线,钩是那种“歪嘴”钩,不用坠砣,也不用浮标,随手从草丛中捉只蚂蚱穿上,将钩扔到“溜水”口,蚂蚱还是活的,顺流而下,一路蹦跳,这就钓上了。忽然,“噗呲”一声,蚂蚱不见了,猛一甩竿,一条斤把的鲌鱼上来了……
钓“吃水”鲌鱼是有季节性的,过了梅雨也就结束了。这时我们会想到另一种钓法,到机米厂的码头上去钓。水乡的米厂都是临河而建的,没啥讲究,方便运输罢了。轧米过程中,那糠屑也就随风飘落到附近的河面上。或许白天船来船往,机声隆隆,鱼儿不敢放肆贪食,只会偶尔偷袭一把。于是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天麻麻亮时,水面上常有成群成趟的鲌鱼“咂嘴”,而天明就不见了,就那么一阵,个把小时的样子。我们钓的就是这茬鲌鱼,不过要早起。此时的鲌鱼好钓得很,诱饵是苍蝇,翅膀不掐,直接穿在钩上,让它在水面扑腾。鲌鱼见了,上来就是一口。这样的鲌鱼不会太大,一条也就三四两重。
最有意思的当属灯下钓鲌。天黑时分,找条小船,停在湖荡或河湾的缓流处。船头竖一竹竿,上系一盏马灯。这马灯有两个作用,一是吸引飞虫,一是吸引游鱼。飞虫和游鱼大都具有趋光性,见有灯影,蠓虫、蚊子、飞蛾、蜻蜓、蚂蚱、蝼蛄等都会飞来,而鱼儿也游过来了。总有一些飞虫落入水中,成为鱼的美餐,何况鲌鱼天生就会跃水捕食呢。如果说趋光仅是鱼的本能的话,那灯下觅食就是一种自觉行为了。这样一说,你该知道灯下钓鲌的原理了。小时候,钓鱼就是钓鱼,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长大后,读了几首唐诗宋词,再想起灯下钓鲌的场景,常有一阵莫名的激动。
激动的还有后来知道《水浒》作者施耐庵竟是兴化人,自然觉得浪里白条也是兴化的,那张顺也定是兴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