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应淦

丫头，是我的儿媳妇。十年前，自打她进了我家门，我便一直叫她丫头，她也始终喊我爸爸。

丫头喜欢吃龙虾，是我在老家的一次晚餐中发现的。那次，丫头和儿子带着他们的儿子，从他们工作的江都回到兴化休假，我们自是开心不已。夫人准备了好多家常菜，其中就有特地买回来的五斤大龙虾。我亲自下厨，一边回忆着在饭馆享受过的美味，一边依样画葫芦忐忑不安地烧了个蒜泥龙虾，盛起来满满的一面盆。席间，丫头吃得津津有味，我们看得眉开眼笑。想不到，丫头匆匆拍照发了朋友圈之后，仅凭一己之力很快就解决了几乎半面盆的龙虾，还不忘夸奖：“爸爸烧的龙虾真好吃，和饭店的没得二样。”

丫头喜欢吃龙虾，大概源于她二叔是搞养殖的缘故。她二叔，也就是我的二亲家，在兴化农村有块面积不小的养殖场。每到中秋佳节，二亲家总会带上一大网兜的螃蟹和龙虾给我，而丫头和儿子按照惯例去二叔家送节礼时，也毫不例外地被留下来吃顿饭。不用猜了，回来时，丫头总是津津乐道二叔烧了好多龙虾，让她吃了个够。

丫头喜欢吃龙虾，还可能源于她小时候与龙虾的一段往事。听他父亲也就是我的亲家说，还是在丫头五六岁时，家里有一次跟渔船上买了些杂鱼，想不到其中居然有一只大龙虾。那时候，龙虾不像现在这么金贵，甚至还有点讨嫌。于是，这只大龙虾便被扔到了堂屋前的庭院里，听天由命。可丫头一见，却肆无忌惮地上前逗玩。这龙虾如临大敌，张牙舞爪。丫头便弯着腰，定着神，一边看着龙虾向后节节败退，一边发号施令起来：“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兴许，这便是结下了缘？

丫头喜欢吃龙虾，所以，夫人也就时不时地改善一下伙食，给丫头一个惊喜——餐桌上满满一大盆龙虾。有时是蒜泥的，有时是清水的，有时是十三香的。这不，扬州这几天举办淮扬菜美食节，小龙虾自然也不甘落后，粉墨登场。我所居住的小区附近，售卖龙虾的美食广告同样铺天盖地，于是，我家的餐桌上，就常常是红彤彤的一片。那天，夫人又笑嘻嘻地买回来一大盆小龙虾，用她的话说：“丫头喜欢，我们也跟着沾光。”我自来江都后，这里人生地不熟，虽有几位同学和朋友，但种种原因，聚会不成，所以晚饭时，我也就自己作“座上宾”，在家自斟自酌来点小酒，怡情悦心。晚饭过程中，我知道，丫头喜欢吃龙虾，因此我基本不往那龙虾盆里伸筷子——我也还有别的下酒菜嘛。看着丫头面前堆得越来越高的龙虾壳，我比自己吃了龙虾还要舒坦和幸福呢。就在晚饭将要结束，我杯中还剩一小口酒，盆里的龙虾也快要见底的时候，突然，丫头夹起一只龙虾，放到了我面前的茶碗里。我一愣：怎么回事？她不吃了？这是一只相对比较大的龙虾啊，想必是丫头早早就故意留在那里的吧。就在我还有点懵，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情况下，丫头又夹了一只龙虾，依然是放到我碗里。我不能再装严肃了，赶忙堆起满面的春风，连连摆手：“丫头你吃，丫头你吃。”丫头淡淡一笑：“爸爸，你今晚还没吃一个龙虾呢。”

那一刻，我感觉我嘴里的大麦烧，给我味蕾上留下的味道记忆，完完全全是年份茅台的微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