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西瓜汁
□成授昌
连日来的高温酷暑,即使在家什么不干也是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此时,就想起过去消夏的老故事。
从水井里捞起来一只绿意盈盈的西瓜,“咔嚓”一刀剖开,吞吃几块,西瓜汁水下肚,顿觉神清气爽,清凉惬意。记得这件事情的不止我一个,读民国时期通俗文学的代表性作家范烟桥的《鸱夷室文钞》,在他的《北窗下》中说:“从井里拉起沉浸了半天的西瓜,剖着大啖。在种种回忆里,觉得已如隔世,不知道此生还能重温旧梦否?”一段话说得情意绵绵,可见范先生也是念念不忘啊!
记得儿时的夏日,大院水井里总有几个绿皮大西瓜的,装到线织的网兜里,系上绳索,你家的他家的我家的,一起沉到井水里。那时没有冰箱,这种“井水西瓜”,比用冰箱冷冻出来的,口感要好得多,既保留了瓜果清香、甘甜的原味,又不至于因为太过“冰寒”,吃了伤害脾胃。
那时爸爸刚刚切好西瓜,猴急的我们早就等不及了,爸爸就挖一勺子送到我们嘴里,这第一口我们嘴角总是淌着汁水,吃相不好看。小时候最喜欢红瓤的西瓜,清凉蜜甜的汁液会在口腔里“汹涌”开来,继而一路向下,像冲了个凉水澡,将躁动的肠胃安抚得熨熨贴贴。
西瓜在我国栽培历史悠久,一般认为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带回西瓜种子,逐渐培育而成,故名“西瓜”。汉末“建安七子”之一的刘桢写有一篇《瓜赋》,“蓝皮密理,素肌丹瓤;冷亚冰霜,甘逾蜜糖。”四句话就生动形象地描写出西瓜的形状、色气、质地和味道,在当时有宣传西瓜的广告效应。
西瓜这“盛夏瓜果之王”,并非是现代人喜爱有加,历代文人墨客对西瓜都是情有独钟。那时节,吃瓜、品瓜之际,文人雅士不忘吟咏诗词,留下了不少妙趣横生的西瓜诗歌。
最喜欢南宋爱国诗人文天祥,他吃瓜的粗犷不羁、拓落坦荡,从这首《西瓜吟》诗中可见一斑。
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长安清富说邵平,争如汉朝作公卿。
他居然用金佩刀来切西瓜、吃西瓜,一个“斫”字写出了吃瓜前的急切,也写出切瓜的快意,显露出豪气十足,淋漓痛快!这与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正气歌》相对应,其中豪迈气概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末明初文学家瞿佑写有《红瓢瓜》一首,也是很有趣的。
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猩血沁中央。结成曦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酿浆。溪女洗花新染色,山翁练药旧传方。宾筵满把瑛盘饫,雪藕调冰信有光。
将西瓜比喻为“青门绿玉房”,将西瓜汁比喻为“曦日三危露”“流霞九酿浆”,其鲜艳之色宛若“新花染色”“雪藕调冰”,这些句子读来顿感清甜入口、沁凉透心,不由唾液漫溢。
明末清初的大才子金圣叹对西瓜也是钟爱有加,把“吃西瓜”作为人生难得的快意之事。他在批《西厢记》“拷红”一折时,罗列了33个“不亦快哉”,其中第17个云:
夏日于朱红盘中,自拔快刀,切绿沉西瓜,不亦快哉!
老先生落笔生花,居然把赤日炎炎吃那井水浸透的西瓜,作为人生快事,诉诸于感官,沉湎于情感。
吃着西瓜甜甜的肉汁,品味古人的诗句,不失为炎炎夏日的一种绝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