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宇

俗话说：夏雨遍地流。

苍天饱受炎热的炙烤，一遇见暖湿气流，便张狂起来，电闪雷鸣之间将倾盆大雨泼泼洒洒地倾泻下来，浇得天上湿漉漉，浇得地上滑溜溜。

赵大也许今年交的华盖运。他赶集买了一根锄头柄和一口铁锅，刚出了街，上了路，就遇上这电闪雷鸣的雨天。

赵大也许今年交的桃花运，在雨地里没走多久，就听到河中船上的姑娘在向他打招呼：大哥，你搭船不？

赵大抹去脸上的雨水，朦胧中只见一位年轻姑娘顶着风雨在撑船。她那翘在发后的两条短辫在滴答着雨水。她似乎知道会下雨，因为她带着雨伞；她好像又不知道会下雨：下雨要撑船，伞有什么用？

赵大心动了一下，可又不好意思太近乎，于是说：我去赵庄。

那姑娘说：我正好从那儿经过。

赵大还在犹豫。

那姑娘送温暖来了：大哥，大雨天的，你个大男人，就不能帮扶一把？

赵大不是英雄，也就谈不上英雄救美。但是赵庄的人都知道，赵大从来就有着侠义肝胆。受过他帮助的人大多激动地说过，赵大，你这样的好人，会有姑娘爱上你的。

赵大暗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他让那姑娘靠好船，一抬腿就跳上去了。

水乡人都是行船的好把式。赵大撑船更是利索。他抹着脸上的雨水，捋着竹篙上的雨水，顶着风浪，埋着身子使劲地将船撑向前、向前。

因为有赵大撑船，那姑娘便打着伞在遮风避雨。一见到赵大衣服慢慢潮湿，姑娘就将雨伞凑近赵大，企图遮住两个人。

赵大忙于撑船，不停地挥舞着两只手。姑娘将伞推过来，他就将伞推过去。

姑娘感动了，说：大哥，你不要撑船了。你来背纤吧。我来给你唱首歌。

赵大说：路上滑得如油呢。

姑娘说：用你的锄头柄拄手。

赵大说：这雨越下越大呢。

姑娘说：顶着你的铁锅作斗篷。

赵大被姑娘的周到感动了。他爬上岸，拄着自己的锄头柄，顶着自己的铁锅，冒着雨，顶着风，拉着纤绳，拉着小船，拉着姑娘——

姑娘坐在船上，打着雨伞，娓娓地在唱：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姑娘忽然止住唱。因为她发现，纤绳先是紧绷绷，后是荡悠悠，再后来就完全拖挂在水中。

姑娘放眼看去，只见那人拄着自己的锄头柄，顶着自己的铁锅，消失在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