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干森

中国人喜欢种菜，不管环境有多么艰难恶劣，国人都一直秉持“有条件要种菜，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种菜”的信念。

犹记得以前去乡下外婆家，村中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块空地用来养禽种菜，鸡鸭欢鸣蔬果飘香，想吃什么直接动手采摘，既方便又新鲜。

后面随家人搬到钢筋水泥的城市中生活，因是上下相通的复式户型，所以门前带间小院，被木栅栏围起，里面有步道板铺的甬路，旁边是一块块黑得发亮的土地。

算起来大概有七八户人家，春天里都不约而同翻土、备垄，种满各式各样的菜，黄瓜、番茄，豆角、茄子、辣椒……应有尽有。有的路两边还搭起廊子，栽丝瓜，种葫芦，夏天爬得满架都是，形成一片绿荫。

但其中有一个园子很特别，不种菜，只种花。

栅栏外种一排刺梅，每到初夏，在早春那些短暂的桃红凋零之后，院子里就有许多郁郁葱葱的丁香悄然开放，低矮的树丛中，细密的叶子簇拥着或深或浅的紫崭露头角，散发出繁华春花所没有的浓香，即使轻轻走过，那股醇厚之气也叫人迷醉。屋檐下，有一排酱紫的坛子，坛中躺着几棵睡莲，硕大的花瓣恣意地向外翻卷着，一副怒放的姿态。园子里，一道道贴近地面的棕褐色的栅栏圈出小径，小径周围满是太阳花、绣球花，它们身处最卑微的低处，却在尘埃里开得缤纷绚烂，从夏天一直开到深秋，好像从来不知疲倦。

屋檐下，有一排雕着梅兰竹菊的花盆，里面也种着花，我叫不上名字，花期来临，一簇簇黄花拥挤着，开得泼泼洒洒。

有时下夜班回家，远远便看到小院内花灯如昼，如一柄大伞撑开一片温暖夜色。走到近前观看，这些灯有的放在玻璃罐里，有的挂在栅栏上，有的高悬于大门口，五光十色，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这个花园似的小院成了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常常吸引来来往往的人驻足观看，我也偶尔站在窗前俯视那里，再看看旁边那些茂腾腾绿油油的院子。我就想到了无用和有用，种花没用，只能看，不能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种菜呢，想吃什么随手就摘，绿色，方便，能满足口腹之需。

但是，为什么还有人爱花、种花？

丰子恺先生曾在书中写道：“人生有三层楼，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在满足了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后，我们就对美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向往，如果说，种菜是物质层面的追求，那么种花就是精神层面的追求，它给予人一种巨大的愉悦和满足，这是物质所无法替代的。而在此基础上，去体察万物，去深思领悟，就是一种灵魂的生活。

其实，无论种菜还是种花，都各有各的价值，无法评判谁好谁不好。

但是，我们能看见不同的人生站在哪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