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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老味道

2022-11-04 09:08:32

□苏宝大

 

现在正是大快朵颐吃柴格丁鱼的季节。水乡人说柴格丁鱼像个花脸小丑,网上百度它的学名叫“山根鱼”,是里下河地区一种很小的鱼。柴格丁鱼大的也只有两公分左右。煮熟了端上桌,吃得侉的人,用筷子搛,再满嘴塞,恐怕也要吃十几条。柴格丁鱼虽然难登大雅之堂,这小鱼可用来煲汤,那种纯天然的野生和它的鲜香味美,现在倒人人喜欢,烧好喝起汤来,直奔唇腔舌颌。

前些日,我见过一个朋友吃完柴格丁鱼后,竟然端起盘子,稀里呼噜把汤兜底喝尽,并赖坐桌旁,夸张地说:“鲜得一塌糊涂,鲜到掉眉毛,哇塞,好吃不过柴格丁鱼。”看来朋友实实在在大“甩”了一次。朋友喝了这牛奶白的柴格丁鱼汤,让他鲜得撅上了天。这柴格丁鱼有个最大优点,没鱼刺,适合小孩吃。

这小小的柴格丁鱼买回来,想刮它的鳞,剖它的腹,取它的肠,抠它的鳃,或再想从细小的腹中翻找出鱼的排泄系统,恐怕小题大做。只能用清水养几个小时,让其吐尽肠道内的污泥。

烹调前,先准备几方豆腐,劈成条状,装进盘里,倒入沸开水,片刻,滗去浮沫与异味。将柴格丁鱼沥洗干净备用。热锅,倒油,爆香葱姜蒜粒,加剁椒炝锅,取其微辣。柴格丁鱼下锅后,细火慢炒,倒少许料酒去腥,煸炒至浅黄,才能保持最佳色味。炒好后,加适量水,细火煨焖,至汤白、汤浓,往锅里倒入豆腐,帮助鱼汤收汁。豆腐吃起来嫩滑也起鲜。起锅前,不需下味精,撒点葱花,就能味醇香浓,汤汁白如牛乳。鲜美的鱼汤,闻着,舒服;喝着,醒胃,端着盘子就会让人唾液翻涌,滋味赛过神仙。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吃柴格丁鱼,源于村东“雄港河”边的渔船上,住着外地打簖人。簖由竹篾编排成行,拦截在水面下的一种迷魂阵似的捕鱼工具。昂嗤鱼、鳑鮍儿、螃蟹、罗伙儿、虎头鲨,样样杂鱼都会上。

我家就住“雄港河”的西侧不远。打簖人住渔船上,缺少蔬菜,就三天两头拎些小杂鱼,来我家换些蔬菜。日子一久,成了老熟人,父亲让我隔三差五送到他们船上。打簖人家只有一个女儿,跟我一般大。小姑娘扎两个羊角小辫,说话轻声细语。

我第一次送蔬菜去,看到他家吃的是柴格丁鱼煮菜粥。小姑娘见我到来,立马起身给我也盛上满满一碗。我不知道客气,也不知道腼腆。一坐下,捧起碗,抿了一大口,滚烫的。我嘶哈嘶哈地绕着舌腔打了几转,果然有点意思。就埋头饕餮朵颐起柴格丁鱼煮菜粥的美味来。我边吃,姑娘边问我鲜不鲜。我说:“鲜,太鲜了。”小姑娘笑了。小姑娘的母亲见我喜欢吃柴格丁鱼煮菜粥,临走,再三吩咐我,喜欢吃下次就常来。

往后天天喝粥,嘴里寡淡无味,就会陡然想起渔船上的柴格丁鱼煮菜粥,我会不请自到。因老天爷太帮忙,大顺风来了,又因我的鼻腔嗅觉极高,随时就能捕捉到从雄港河的那边,飘来一阵阵的无以回避的又非常烧脑的鲜味。我定会馋急了眼,就立即“波斯献宝”般地送去一大篮子的青菜。心想,既然想能吃到柴格丁鱼煮菜粥,就不能锱铢必较。果然灵光,真的喝到了一碗柴格丁鱼煮菜粥,百般滋味全进了我的胃里。吃了一碗,我站起身,松松裤腰带,润润嗓子,跺跺脚,再让盛一碗,埋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喝着,馋意才算消了。

吃饱回来的路上,我撑得几乎迈不动脚步,整个人像是行动迟缓的鼹鼠,边走边不停地打着饱嗝。大概是鲜美的柴格丁鱼煮菜粥,那营养力道颇大,激活了我五脏六腑的细胞,令我血脉喷张,不停地暗笑,不停地嘚瑟。就连夜里进入梦乡,还在不停地撅着小嘴巴儿砸着。醒来,却在有滋有味地吮嗍着自己的小指头。

后来,我外出求学,又去当兵。有一年从部队回来探亲,我去那个河边一看,空荡荡的。小姑娘一家就在我眼前失踪了,不知她现在可安好。

时光掠过土地,味蕾再次激活我的记忆。这些年来,日复一日,长流不息,鱼肉倒是常吃,端上桌眼皮不屑,像牛反刍一样,越吃嘴里越寡淡,总想着从前的老味道。冥冥之中就会想起曾经在渔船上吃过的那一碗碗柴格丁鱼煮菜粥来。就想办法买点回来,死心塌地自己掌勺自己烧。吃过了后,泡杯茶,坐下来,再慢慢回味,却永远也找不到童年时的那种感觉了,就只能算是一次返璞归真寻找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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