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高扬

拈阄，兴化人多说成抽阄、抓阄或捏阄。

小时候，我们几个伙伴一起扎角堆，每人出一枚面额相同的硬币叠在一砖块上，界线相距砖块约4米远，谁用铜板将砖块上的硬币打下就归谁所有。自然“先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那谁先来呢？每每都是抽阄搞定。为首的就地寻一根谷草，掐出长短不一与参战人数等同根数的草段，握于左掌上方，只从虎口处露出一端。做阄人举着，先让别人抽，当场比较长短，最长的为“头阄”，次为“二阄”，最短的为“了阄”。接下来大家心平气和地按阄次开始博弈。

一次和两个伙伴到田里干农沟，战利品都是些杂七杂八、大小不一的鱼类。我草草地将其平分为三摊，说，随你们拣，剩下的给我。他们二人说，不行不行，抽阄。我随即掐了岸边的盐巴草做成三个阄，说定哪一摊是头阄，哪一摊是二阄，三人愉快地按阄取了属于自己的份儿。

这种以草段为阄的玩法并非乡下孩子的专利，大户人家的孩子也有类似玩法。《红楼梦》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中也有相关描述。

随着时代的发展，阄从草段演变为小纸团不能不算是一种进步。记得生产队傍晚分谷草，一垛一垛地摊满整个谷场。社员们脚踮踮地看着会计用一定数量的纸片，从小到大写上阿拉伯数字，捏成团，两手合拢，揉搓两下，然后捧着阄，说一声“抽吧”，各位户主争先恐后地上前抓阄。队长将钗子往身边草垛上一敲，大声嚷道：头阄从这儿开始，每口两垛。大家跟着，依次将阄交给队长，队长一一数草垛数给各户。各户随手将自家分得的草垛归拢起来，运走。一切进展得井然有序。

有些比较有价值的物品也会以拈阄分配。80年代末的一个寒假伊始，我牵头到水产养殖场为全乡每位教师争取了10斤草鲲作福利。鱼的个头大小不均，分给每位老师不可能正好是10斤，有半斤左右的来去属于正常。为了将好事做“好”，避免有人挑三拣四，我吩咐后勤人员将一百多份鱼全部称好，摊在场地上，上面贴着序号。老师们领取时，先到总务主任手上抽阄，然后对号取鱼。大家的所得虽然不均匀，但是还夸我做事细致、公道。

拈阄不仅用在一些小事上，重大事宜同样采用。《水浒传》第九十三回《李逵梦闹天池 宋江兵分两路》中，宋江分派已定，再与卢俊义商议道：“今从此处分兵，东西征剿，不知贤弟兵取何处？”卢俊义道：“主兵遣将，听从哥哥严令，安敢拣择？”宋江道：“虽然如此，试看天命。两队分定人数，写成阄子，各拈一处。”当下裴宣写成东西两处阄子。宋江、卢俊义，焚香祷告。宋江拈起一阄。只因宋江拈起这个阄来，直教：三军队里，再添几个英雄猛将；五龙山前，显出一段奇闻异术。《水浒传》中如此拈阄的事绝非三次五次。

“官方”对于拈阄也不排斥。女儿说她考编面试就是拈阄确定先后顺序的。女婿笑着告诉我，他们乡镇营业部负责人也是拈阄确定的。一位李姓官员曾绘声绘色地向我介绍，当时如何以捏阄的形式搞定分田到户矛盾的。因为田有远近、高低、肥瘦之别，分配时，挑肥拣瘦、舍远求近、嫌好拭丑实属人之常情。起初，大会小会苦口婆心协调来协调去，就是不成，最终“抽定阄下死”。

抽阄，由来已久，其花样不断出新。如划拳、择縠子、抛硬币、摇号、摸奖、猜球、击鼓等。抽阄的程序是“人为”的，方法简便，结果是“天意”，不论好歹不认也得认。拈阄，没有人情世故厚此薄彼，也没有你谦我让或彼争此夺，不是实现绝对均衡，只求人人心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