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91）

张蛇鮈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前几天到农贸市场买了斤把野杂鱼，发现里面有条鱼怪怪的，似曾相识，仔细一看，竟是条钉。说实话，家乡有些年看不到条钉鱼了，我甚至以为它早已绝迹。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见面，自然也就想起当初的时光。

条钉鱼，有的地方也叫桥钉鱼、船钉鱼、棍子鱼，还有叫作棺材钉的。不管哪种叫法，都是取其形似。你还别说，它真的就像一根长长的铁钉。查了一些资料，问了水产专家，说条钉鱼的学名应该叫蛇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时候特喜欢吃条钉鱼，像根肉棍，味道好极了，可以红烧，可以腌成干子蒸了吃。喜欢归喜欢，并不知道这鱼从哪儿来，印象中是到张丝网的渔船上买的，可临到我学着张丝网时，却是一条也没捞着。困惑中去问渔人，渔人说，条钉鱼哪容易捕啊，只有轮船漕子里才有。

我这才晓得条钉鱼的习性，这种鱼只栖息在江河湖泊的底层，喜欢干净缓流的地方。怪不得我们在小河里张不到条钉鱼呢，敢情是水浅淤泥多的缘故。知晓了这个秘密，也就想着试一试。星期天一早，我就约上同学，带上十多条小渔网，荡只小船，到车路河里张条钉鱼。

车路河是家乡的一条重要航道，县城往东的必经水路。儿时闲了无事，总爱站在村后圩堤上，看东来西往的轮船，想着坐轮船真好，可以走南闯北。轮船又分客轮货轮，客轮大都是单个的，而货轮后面常常拖着好多条货船，乡人叫它拖驳。拖驳中的货船多在十条左右，如果有谁哪天看到十好几条，甚至二十多条，那要高声尖叫起来，激动好一阵子的。荡船去城里或是回家，遇上拖驳，大人常会把船傍上去，扣在最后一条货船的船尾，搭个顺路，省了荡桨的力气。船主倒也和气，并不说什么，有时还热情地攀谈些趣闻轶事，聊些感兴趣的话题。大人递上一支烟，以表谢意。车路河水不深，航道需不断疏浚，渐渐形成了人们所说的轮船漕子。原以为只有大鱼才生活在深水底层，想不到小小的条钉鱼也会如此。

我们来到北侧的轮船漕子，准备张网，可轮船一条接着一条，川流不息，迟迟不给我们张网的机会。东张张，西望望，总算逮个间歇，匆匆把丝网张下，长舒一口气。准备收网时，问题又来了，轮船不但不见少，反而更多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干等。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可以收网了，又碰上哭笑不得的事，好好的丝网竟被轮船的螺旋桨搅成麻花绳子，哪里还有什么条钉鱼啊。垂头丧气回家，都不好意思跟家人说。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不知怎的被姜大爷知道了。姜大爷是捕鱼世家，自称是姜太公的后代。那天碰到我，打趣道，小伙，取鱼不成倒苦了网，是不是？我挠挠脑勺。没等我回答，姜大爷爽朗一笑，晚上跟我去，让你开开眼。

姜大爷的做法就是瞅准空隙，挨黑儿张网，麻麻亮收网，因为这时轮船相对要少。还有，丝网一定要张在河漕中间，这样才不被螺旋桨搅了。姜大爷像是通晓轮船出行的规律，不仅熟悉什么时候什么班次的客轮要从这儿经过，对拖驳也能估出个大概。这些看似简单，可做起来就难了。我由衷地恭维了姜大爷几句，你晓得姜大爷咋说，混饭吃嘛。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姜大爷也早去拜见姜太公了。现在重又吃到条钉鱼，心里还是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