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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稗子歌

2023-05-12 08:30:40

□翁太庆

 

夏日的水乡田野只有一种颜色——绿。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或浓或淡罢了。远处圩堤上的树冠呈墨绿色,近处大路两边的黄豆呈淡绿色,农田里的水稻则是翠绿一片。高温高湿加上肥力足水浆管理到位,水稻像铆足了劲,快速分蘖,努力长高。在平整得如同铺上了绿毯的水稻田里,却有一些貌似水稻的植物,在风中扭起身子,稍有经验的农村人一眼就看出那是稗子。

也许有人会问,种下的是稻谷,收获的却是稗子?对这个问题,早在宋末元初时的方回在他的《种稗叹》诗中,已做了解释:“农田插秧秧绿时,稻中有稗农未知。稻苗欲秀稗先出,拔稗饲牛唯恐迟。”

稗子与稻谷同属一年生禾本目植物,说不清其生长的历史,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也曾为人类祖先当作粮食作物试种过,它的籽粒也是人们藉以果腹的粮食,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从先人们将水稻定为粮食作物以来,稗子就成了水稻生长的竞争对手,自然也就成了人们总想将其除尽的杂草。

据资料介绍,稗子对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在山坡、平地、水边、缝隙处等均可生长,不需人工播种育苗。它不仅抗旱,还抗盐碱,是一种适应性、抗逆性很强的植物。在逆境中挣扎成长,不放弃,不屈服,即使有时惨遭“斩首”,不久新的茎秆又从根部冒出来。

稗子草的年产量很高,其粗脂肪和粗蛋白含量很高,能促进动物的肠胃蠕动,增强消化。它的口感细腻,味道甘甜,牛、马、羊等都非常喜爱吃。用稗子嫩草喂草鱼,鱼生长速度快,肉味鲜美。稗子鲜草根和幼苗可入药,能止血,主治创伤出血。老草茎叶纤维可造纸,谷粒可做家禽和家畜的精饲料,可食用,亦可酿酒。

想当年,“国营兴化唐子米厂”酿造的酒,就叫“稗子酒”。我依稀记得,八十年代中期,“唐子米厂”在碾大米前,清除出了为数不少的稗子,对如何转化这些掺在稻谷中的杂质较为纠结,如果将其当作猪饲料处理掉,未免可惜,不做饲料又有何用?后来,米厂年轻的技术员建议,用稗子和碾米的下脚料(碎米、芽胚)酿酒。这酒入口醇,有曲香,回味好,酒劲足。稗子酒一上市便深受消费者喜爱,人们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唐子茅台”。可惜的是,该酒没有进行深加工,也没进行包装,投放市场的都是散装酒,大场合上不了台面,只适宜朋友间小酌。

世生万物皆可为人所用。这在中国历史上多有记录。清朝刘青藜在《稗子行》中写道:“妇子纷纷携笤篚,齐向荒郊收稗子。晨出暮归收几何?一斗才舂二升米。”又云,“天生稗子惠孑遗,残喘暂延全杖此。只愁采掇会当尽,鸿雁嗷嗷饥欲死。”

无独有偶,南宋诗人陆游也有此经历。他在《穷居》中说:“羸病无时已,穷居只自悲。巾偏非雨垫,衣弊岂尘缁。米尽时饮稗,樽空惯啜漓。逐贫虽有赋,乞食未成诗。”贫困潦倒时的诗人,只能靠喝稗子粥度日。由此可见,稗子在古代也曾为饥馑的人们提供赖以度日的粮食,足以说明它的重要价值了。

平心而论,稗子本身并非有百害而无一益的杂草,它错就错在不该落在稻田里或沟渠旁,与水稻、大豆等争空间夺养料。如果它生长在沙漠地区防风护沙,生活在海边滩涂地带降解盐碱改良土壤,它不仅不会为人们所厌恶,相反的是还会赢得赞誉与掌声。

然而,稗子不能自由选择生长的环境,它只有顽强地生长着,不枉活一生。它是大自然中的一个物种,也是一草一千秋。想到这儿,我不禁对晚霞映照下的稗草肃然起敬,我为你唱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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