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07）

绰 网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小时候，只要天不是太冷，我们总喜欢抓条毛巾到河边洗脸。河水漱口，甜甜的；河水洗脸，爽爽的。洗脸的当儿，看到小鱼小虾在眼前游动，常会把毛巾当鱼网，抓住两头一绰，总能兜住几条，高兴得不得了。

毛巾太小了，真正玩起来显然不过瘾。这时，有人就会找来旧蚊帐，裁成长方形，窄的两头包在竹竿上，宽的两边穿上绳子，上下左右适当收缩，形成网兜状，一张“绰”网就做成了。

这就需要两个人了，一人抓住一头的竹竿，可以从河心向河边包抄，也可以沿浅水处一路向前，想什么时候收网就什么时候收网。因为是蚊帐改造的，网眼太密，阻水就大，稍大的鱼虾早跑了，剩下的净是些小不点。此时收获多少已不在乎，图的是个玩乐。

当然了，谁在玩乐的时候不想多捞点鱼虾呢？那就要找张大网了。大网哪有呢？这就要自己编织了。编织要有原料和工具，工具不必愁，无非是帮子、梭子，可以用竹片现做，难的是原料，这原料是尼龙线，要花钱买。可哪来的钱呢？羊毛出在羊身上，想要做绰网，只有捕鱼卖钱了，跟大人要那是断断不可的。好在难不住我们，水乡孩子最初的劳动收入大概都是靠捕鱼摸虾而来。他们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无数的捕鱼技艺，可以借助工具，如趟网、丝网、兜网，也可以就凭双手，如抠螃蟹、摸“呆子”、拾田螺……

削好了帮子，雕好了梭子，买来了尼龙线，可以来个编织接力赛，上午我织，下午你织，晚上他织；也可以分头编织，每人完成一截，最后拼接，用不了几天，新绰网也就完工了。

因为“武器”先进了，欲望也就更大了，此时已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又因为这张绰网属于“集体”资产，并不由哪一个人说了算，一番吵吵闹闹，总算商定了，咱们就到湖里去。不管湖面多宽，网片多大，绰网也还是两个人的活儿，同去的人可以轮流着换换手，也可以只负责捡拾鱼虾。湖面太宽也不是好事，鱼儿容易逃窜，而逃走的鱼儿想象中总是大的。每每碰到这种情况，总会响起一阵惊呼声、惋惜声。也有办法弥补不足，那就换个地方，无需走多远，就在湖边的垛田间，垛与垛之间的U形沟汊，是绰网最好的用武之地。像拉拖网一般，把绰网从沟的口端向沟的深处缓缓前行，在鱼网驱赶下，鱼儿也跟着前行，等到发现没路可走时，想往回逃已是不可能了。

绰网还有别的用法，那是在梅雨季节。没日没夜的大雨把秧苗都淹没了，等到农人挖开田埂往外放水时，我们会把绰网支在放水口，等着田里的鱼儿顺水而下，有鲫鱼、䱗鲦、也有泥鳅、黄鳝。而最热闹的场地则是在排涝站的出水口了。田里的积水可以泄到田外，但雨并没有消停的迹象，河水猛涨，当水势威胁到农田安全时，农人会放下圩口闸，打上活口坝，启动排涝站往圩外排水。巨大的动力，带来巨大的排水量，也会“吸”走大量的鱼儿。此时，我们又有了更大的野心，把绰网拦在出水口，专等被水裹挟的鱼儿入网。隔一会儿，把网提起来看看，常常会有被螺旋桨片打伤的大鱼，草鱼、鲤鱼、鳊鱼、鲢鱼……因为鱼多，又是在行人必经的圩堤下，看热闹的也多。可这是“守株待兔”的玩意，没多少技术含量，完全碰运气。当然了，这种方式的捕鱼也已失去了绰网最初的“绰”的功能，但捕鱼只管收获，还有快乐，谁还在乎什么名正言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