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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网记

2023-06-09 09:36:42

□徐育兵

 

时间回转到40年前,父亲正当盛年。冬闲了,不爱打牌不爱闲话的父亲有点不知所措,该做点啥好呢?他在思考。俗语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门前倒是有一条西大河,河里有鱼虾无数。可是一无网二无叉,总不能用手去捞吧?

父亲的心思被毛胡子看出来了。毛胡子是个老渔把式,大半辈子都漂在水上。一条小渔船就是他的家。渔家拉大网需要人多势众,毛胡子老伴在这条小船上一口气生下6个女儿。大女儿嫁在我们垛子上后,他的船就经常泊在我家门口码头上,成为了好邻居。

毛胡子跟父亲传授的秘诀是拉虾网。一来需要的工具简单,花钱不多;二来需要的技能简单,好操作。父亲连连称好。毛胡子帮着从林湖买来网。网是白色的尼龙网。毛胡子让父亲买来生猪血,将尼龙网染成深褐色。父亲又找来一根3米长的青竹竿,作为网弓。将尼龙网的一端固定在有弹性的竹竿上,并缀上一个个压重的铁元宝,再系上长长的拖绳,虾网就做成功了。

挑了个好日子,下河试网的时候到了。父亲在船尾把网往后一抛,那网如开花一般散开,落进水底。父亲便把船往前撑,拖动网弓跟着向前。我可以想象到水下的画面:网的一面压着铁元宝,网弓紧贴着河底前行,网的另外一面自然地鼓起,网口像一张蛤蟆嘴,吸进水底那些水藻和小鱼小虾。

收网了,父亲让我别住竹篙,让船尽量不动。父亲快速收回拖绳,网便浮出水面。父亲把网拉上船,倒出里面的一团水藻,水藻上夹杂着小鱼虾,惊慌失措地挣扎。待父亲清理干净虾网,再次抛出,我便坐下来,用一双筷子在水藻里翻拣藏着的鱼虾。那些小鱼通常是鳑鲏、罗伙儿,偶尔还有一种名叫“涩巴子”的小鱼,有虎皮般的花纹,外形特别好看,又好养,可以养在罐头瓶中观赏,一养几个月都没事。当然,主要的战利品还是大青虾。那些虾颜色有深有浅,有大有小,东弹西跳,特别欢快。偶尔也有自投罗网的大鱼,鲤鱼、青鱼、泥鱼都有过,可遇不可求,都是意外的惊喜。

寒风吹来,我有点哆嗦,蜷缩着身子,继续挑拣鱼虾。父亲看到我有点冷,便让我躲到船舱避避风。我们父子平常话不多,在船上话还是不多,但我看出平常严肃的父亲脸色很和缓,他可能是看出我不是一个娇气的孩子而暗暗高兴。

冬天日头短,不久夕阳西下,收网回家。父亲把网支在墙上晾干,母亲把鱼拿到码头掐洗干净,倒入锅里与咸菜煮,一碗香喷喷的咸菜烧小杂鱼端上桌,晚饭便吃得格外香。那些虾子是舍不得吃的,养在盘里,凑个几斤,便可以拿到镇上卖,换回大人的日常花销,换回小孩的零嘴和开心。

有一次拉网,桥上一位熟人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便很少让我上船帮忙了。母亲有关节炎,父亲也舍不得她上船。于是,父亲便一个人出去拉网。就像很多年后他一个人一条船在外做生意,我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我颇有点遗憾。时间一晃便是几十年,和父亲一起拉虾网的日子却定格在头脑中,清晰如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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