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俊

我们的眼睛习惯光明，也习惯在光明中渐渐熟视无睹。

前几天观察一年蓬，我的双脚不止一次踏在这块青石上。可我从没有注意到石缝里的佛甲草。

蹲下来看看它，表示我的歉意吧。

石头南边有一株独立的佛甲草。或许是无依无靠，它的茎罕有地“直立更生”。它高约八厘米，叶片碧绿，玉石一般，细条形，一厘米左右，中间略粗，叶末尖细。它们三片或四片轮生，一层一层的，摸上去，肉肉的，柔柔的，有温和的生命质感，称其佛甲草是贴切的。

石面低凹处的佛甲草连成一片，不分你我，茎大多匍匐在地，轻轻拎起一看，有些已贴着地面又生根长叶了。它们就是这样不断繁衍扩大自己的领地。

石缝里的小家伙，一簇又一簇，嫩生生的，叶片挤在一起，像簇生在一起的多肉。看看它们，再看看它们开放的金黄小花，不由想起顾城的诗《小花的信念》：

在山石组成的路上/浮起一片小花/它们用金黄的微笑/来回报石头的冷遇/它们相信/石头也会发芽/也会粗糙地微笑/在阳光与树影间/露出善良的牙齿

石头真的会笑，佛甲草的叶就是它露出的牙，佛甲草的花就是它漾出的酒窝。

顾城是不是看到这么漂亮的佛甲草花才写出这么漂亮的诗句？

佛甲草的花，聚伞形，好几朵连成一片，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但具体一朵，很难看清它的模样。花极小，五瓣，黄色，每瓣长约二三毫米，披针形。花萼浅绿，裂成五片，长长的，从下方一直延伸到花瓣上方，吻合着花瓣之间的缝隙。花中间有极小的紧紧相连的花心，肉肉的，像透明的碧玉。雄蕊十根，长长的，顶着深褐色花药。我想找到它的雌蕊，反复看了几遍，都无法辨识它的具体位置。大概是佛法无边，总有我参不透的“花语”吧。

但它的存在至少让我觉得这块青石温和可亲，它也能朝你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