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26）

弹 网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里下河的每个村庄都有一帮捕鱼高手，有的喜好鱼叉，有的擅长鱼罩，有的专事撒网，他们在某一传统渔事上练就了过人本领。不过，也有剑走偏锋的，其所使用的渔具，出乎你的想象，或信手拈来，或废物巧用。还是那个绰号“花猫”的看鱼塘老爹，我曾经写过他用废弃的坛坛罐罐诱捕甲鱼，这里介绍他发明的另一种新奇的捕鱼方法。

花猫的渔舍旁总是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村里人笑话他是收废品的，花猫也不恼，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呢。人家扔掉的东西，他捡拾起来；人家闲置的旧物，他讨要过来——在他眼里，啥都是好的。

那天午后，花猫蹲在渔舍前，又在倒腾他的“宝贝”，旧蚊帐、破渔网、坏罱子……一番修修剪剪缝缝补补，变成了一只只长长的网袋。他又把劈好的细枝篾条圈成一个个圆环，连到网袋口上，再在圆环上等分扣上三根塑料线，扎好待用，那样子就像无柄的抄网。

网具做好了，只是第一步。接着，花猫拿起铅笔粗细的树枝，剁成五六厘米长的一截一截，一端留出约一厘米，削掉多余部分，使之成“L”形。然后花猫到屋后挖了几十条青灰色大蚯蚓，扯上几根钓线，把“L”形树枝系在钓线中间，钓线底下扣上几条蚯蚓。

看到现在，我们都一头雾水，不知花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办法，谁叫你没见过这种渔事呢，那只有跟着花猫去一看究竟了。这刻儿已到傍晚时分，花猫收拾停当，从渔舍里搬出一捆或长或短的竹子，他要出发了。

渔舍旁就是一条河，不算太宽，但相对安静。花猫沿着河边开始布网，取过一根稍长的竹竿，顶端扣上网具，伸向河面，根部斜插在岸上；再取一根短点的竹竿，顺在长竹竿下方，横插在水岸，与河面平行；而后取出钓线，扣到长竹竿顶端，将长竹竿尽力往下拉，把钓线上的“L”形树枝别到短竹竿顶端，蚯蚓则垂到网袋里，网具没入水中半米左右。

一个点位布好了，走上十来米，再布上一个。一路下来，等把十几个网具布完，天也就黑了。花猫回到渔舍，洗澡、做饭，就着咸鱼干、烂芽豆，美美地喝上两杯“大麦烧”，睡上一觉。

也就一两个小时，花猫就起来巡塘了，这是他的主业，不能耽误了，握着手电筒，绕着鱼塘走一圈，回来继续睡，过会儿再起来……巡塘间隙，花猫会留意河边网具的动静。这时，有网具忽然从水下“冒”上来了，花猫窃喜，果然网里有两条鲤鱼。

说到这儿，或许你从题目当中就已猜出这渔事的原理了。是的，鱼儿在争食蚯蚓时，会触动“机关”，当“L”形树枝脱离下方短竹竿时，上方长竹竿会猛地弹起，将网具提出水面，那鱼也就落入网中了。设置机关时，看似简单一“别”，其实大有门道，太“浅”了不行，小鱼一啄就触动机关；太“深”了也不行，大鱼都把诱饵吃了，机关还没反应。这就要靠经验了。竹竿的使用也是如此，用来挂网具的竹竿必须是弹性十足的，而用作固定“机关”的竹竿就要选坚硬的了。我不知道这网具叫什么名字，姑且就叫它弹网吧。

花猫有时忙着了，或是一觉睡过了头，天都亮了，才发现还没收网，急匆匆赶过去，网里的鱼大都还在，只是有的网弹得不高，鱼会跳到网外逃走。当然，惊喜也是有的，有个网并没弹起，拎起一看，竟有好多黄鳝；有个网弹起了，却听不到一点声响，哪想到里面有只甲鱼呢。

写这些文字时，我老是在想，花猫这个“创意”到底怎么来的？是上辈传下来的，还是跟外地学的？我觉得都不像。也就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就是花猫发明的，并且推测是受了雪地里支筛捕雀的启发。谁晓得花猫还有多少这样的“鬼点子”，说不定哪一天，他又会给我们来一次渔事上的奇异之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