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永福

白露之后，秋高气爽，我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上泰山看日出。

赶早出发，坐着动车奔山东。太阳落山之后，我如愿住进了泰山天街上的民宿，离泰山最高峰玉皇顶，步行只需十分钟。

手机显示，泰山日出时间在5点52分。下半夜4点多，我被闹钟唤醒。尽管做了充分的御寒准备，出门还是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天街上，光线微弱，人影绰绰。有站着的，有坐着、躺着的，主要是年轻人，好些人还穿着租来的军大衣。他们昨晚从山脚下徒步五六小时，攀登上来，现在已经疲惫不堪。这时，从十八盘、南天门赶往天街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他们都是登山的勇士。夜登泰山看日出，成了泰山的一道人文风景线。

从天街到玉皇顶那一段，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沿路手电的亮光如萤火虫般闪烁。只有峰顶气象站的三盏吊灯，像海上的塔灯，指引着远道而来的游客。从右侧护栏往山下看，整个泰安城俨然成了不夜城，密密麻麻的夜灯犹如漫天的星星。

到玉皇顶日观峰，在乱石堆中摸索着，选好位置站定。世界一片混沌，唯周遭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熹微的晨光已经降临，我的周围越来越明亮，人和山石的轮廓清晰可见，气象站上的吊灯已收敛起光芒，一如挂在半天若隐若现的月亮。

不知不觉中，黑暗渐渐退去，头顶露出了灰色的天空，远处冒出几个竹笋似的小山峰。预期波谲云诡的云海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云雾，像厚厚的被褥覆盖着大地。我的视线像拍电影的长镜头，直达天与地的交接处。

天光大亮。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方。东方的地平线很长，地平线的上方是湛蓝的天空，地平线的下方是灰白的云雾。时间在等待中分分秒秒地流逝。

一旁有人说，日出前会出现鱼肚白。其实，他不知道，鱼肚白大多出现在冬天和春天的早晨。

据说，在泰山，每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能看到日出，每次的日出都不相同。

渐渐地，地平线上泛起了红晕，慢慢地演变成一条红色的丝带，再魔术般扩张成巨大的红色条幅，横贯天际。

朝霞在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向上方、向两边漫延、扩散，很快就布满了半片天空。像有个无形的如椽巨笔，在不停地挥洒、涂抹。这璀璨的朝霞像一幅巨大的幕布，光辉灿烂，壮丽多姿。底部是大红色，向上是金红色，然后是橙色，玉润光滑，云蒸霞蔚。

此时，我的脸上和身上镀上一层红光，内心热力升腾，身体上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朝霞的底部正中的位置，光线突然加强，并迸射出炫目的光芒，将地平线上面的云霞和下面的云雾撕裂开来，形成了一个光的缺口，太阳在那里蓄势待发，喷薄欲出。慢慢地，太阳露出银白色的顶部，伴随着强烈的光芒。那光芒似乎有些刺眼，不能长时间直视。

太阳缓缓上升，显得从容不迫、自在轻盈，直至全部露出地平线。君临天下，万物生辉。这个时候，东方的红霞绚丽之极，霞光万道，千里熔金。

初升的太阳显得不大，像银色的圆盘，晶莹剔透。毕竟现在是秋天，地球近日点在一月，远日点在七月。面对这美丽壮观的画面，我的心像展开的翅膀，飞到无垠的天际，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每跳一下，太阳就升起一点点。

地面上的云雾消散殆尽，大地和河流裸露出来。大地上的河流像一块流淌的碧玉，镶嵌在秋野的皱褶里，氤氲着尘世的气息。

银色的太阳在红色朝霞的衬托下，冉冉升起。朝霞和太阳的组合酷似一只孕育生命的巨蛋，不过，这里蛋白和蛋黄的颜色换了，是红色的蛋白包裹着白色的蛋黄。

天空在燃烧，大地在跳动，树木在缠绕。画面太宽广，色彩太绚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融化于朝霞之中，沐浴在渐变渐浓的霞光里，徘徊在宇宙的字里行间。多么美好啊，这天空布满的朝霞，这朝霞笼罩的土地，这土地拥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