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32）

拦 蟹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民谚有“秋风响、蟹脚痒”之说。每当秋风起时，成熟的螃蟹仿佛得了指令，纷纷从藏身的河湖港汊里爬出，来一次早就约定的远行，洄游到生命的起点——大海，履行繁衍后代的使命。此时渔人忙碌起来了，想方设法拦截捕获它们，有的打簖，有的张网，有的扳罾……孩子们也不闲着，或湖里踩蟹，或河边抠蟹，或田间挖蟹……只是他们的兴趣是玩乐，不像大人关注的是收获。这也不打紧，他们现在玩的正是大人小时玩的，大人现在干的也是他们将来要干的。玩腻了游戏般的捕蟹，或许觉得自己长大了，孩子们就会尝试大人那种正经的渔法。这是成长与生活应有的历练吧。

他们最先看上的是打簖。对大人而言，再宽的河面，只要有足够的竹箔，都可以拦河打簖，设置陷阱，诱捕螃蟹。这似乎是一劳永逸的事，簖打好了，无需再做什么，只管等着收获就是了。孩子们自然没有大河打簖的能力，那就到小河，少有行船的小河；也不会用竹箔，成本太高，那就用芦箔吧。芦箔可以自己编，家里现成的架子、草绳、芦柴，编上三四十米长就行了。因为冲着螃蟹去的，不必像大人打的簖，鱼虾蟹兼捕，也就作了简化，芦箔沿河心顺向下游，斜斜地朝两边延展，到岸再围成一个圈。这就算打好了。孩子们先回家去，吃了晚饭再来，带上两盏马灯，两边各挂一盏。螃蟹具有趋光性，顺着芦箔设定的线路爬行，见有灯光，更加“勇往直前”，没想到有人正在终点等着它们呢。

可惜没几天，芦箔就㱮了，毕竟材质不抵竹子。孩子们又看上了排蟹。同样是拦截，排蟹用的是丝网，可以随用随收。渔人傍晚出发，拦河张下重重丝网，夜间依次拎网排查。螃蟹只顾前行，遇上丝网也就缠住了，渔人解下螃蟹，丝网仍旧张下。是芦簖诱蟹赚钱买的，还是从大人那儿“偷”的，谁知道呢，反正孩子们有了几条丝网。另找一条小河，几个来回张下丝网。不知是河道太窄，还是技不如人，蟹没捕到几只，鱼倒上网不少。好在有收获，什么都行。只是缠在网上的螃蟹太难解了，总会弄断几根线，落下几个洞，没留神，手也被螃蟹钳了，时间不长，丝网已是破破烂烂，不但捕不到螃蟹，鱼也上不了网了。

好在捕蟹方法太多，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隔天，孩子们看到大人扳蟹罾，又想用烟索拦蟹了。说干就干，绞上一条长长粗粗的穰草索，盘成空心的圆台状，里面搁些杂草，点上火并不烧着，只取烟熏。熏上几天，草索成乌黑色，满是烟熏味。大人扳蟹，烟索远远地在上游布下，渐次导向罾塘，螃蟹怕烟味，遇有烟索，自会避让，但它又要顺流向前，也就爬进了罾网，成了俘虏。孩子们不会去做蟹罾，也不会去搭罾棚，他们有自己的办法，因陋就简，随性而为。这一次换了一条稍宽的河道，顺着水流，烟索从一侧缓缓引向对岸，尽头竖根竹竿，系上马灯。孩子们守在灯下，单等螃蟹上岸。几个人扎堆难免不发出声响，有等待的焦急，有收获的兴奋，有失手的懊恼……螃蟹也会怕人，可他们谁也不愿离开。螃蟹多了还好，一少困意就来了，再说大人也不许太晚了回家。有人想出一个主意，第二天提来一只半大的瓦缸，在烟索尾端挖个坑，把缸埋上，迎着水面铲个缓坡。这下省事多了，或一两个小时查看，或明天起个大早过来，缸里肯定爬进螃蟹了。

常有人不解，那时河里咋那么多螃蟹？这应该归功于渔业部门，螃蟹繁殖季节，他们组织渔民到崇明岛捞蟹苗到内河放流。不解的还有，那时孩子就不上学、大人也不管？那我告诉你，我们小时候上学，那真叫一个快活，没人要你补课，也没家庭作业，更别提什么校外辅导班了，就一个字，玩。当然也不是单纯的玩，要玩有所“得”，不然大人是要责怪的。这个“得”你该知道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