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34）

戳 鳖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表哥了。那天我只是随意说起村里有个戳鳖的高手，马上有人附和，肯定是你表哥啦，那个叉王呗。好像我有意卖弄似的，没办法，今天就聊聊表哥戳鳖的那些事儿。

起初，表哥并不专门戳鳖（甲鱼），他原是冲晒阳的鱼儿去的，见到甲鱼只是顺手之劳。夏日里，毒毒的太阳下，鱼儿就像中暑了，懒懒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偶有翠鸟、鹭鸶掠过，它们才惊慌地潜到水下，过会儿又故态重演。戳晒阳的鱼儿没啥技术含量，就是个“死”靶子嘛，甭说“叉王”表哥了，如我这般还没出道的徒弟，也是手到擒拿，少有空叉。当然了，这只是对黑鱼它们而言，碰上甲鱼就不那么容易了。

如果在河岸边发现甲鱼，那就好戳了，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虽说我们的脚步已经放轻，但甲鱼的感觉太灵敏了，稍有动静早溜之大吉。表哥好像知晓甲鱼的习性，河边有甲鱼，附近就有生蛋的窝。他随便转了转，就看出甲鱼的爪印，还能识别甲鱼的粪便，说跟老鼠屎差不多，而我一头雾水。甲鱼有护卵的本性，只要有耐心，慢慢等，逃走的甲鱼还会沿着原路回来，你尽管“守窝待鳖”好了。当甲鱼刚从岸边现身，还没来得及爬上岸，表哥的鱼叉早飞过来了。戳了甲鱼，再扒开虚松的泥土，捡起窝里的甲鱼蛋，个个滚圆的，回家煮了吃，味道好极了。应了那句话，真的是“一窝端”了。现在想来似有些残忍，可那时只图快活，才不管呢。

有时甲鱼刚刚溜走，水面上冒出鱼星——并行的两排细细的气泡，表哥会朝着鱼星的前方下叉，十之八九也能戳到甲鱼。有时甲鱼逃跑的线路是在一片密集的浮萍上，明显看出爬行的痕迹，表哥赶紧戳上几叉，啥也没有。看到表哥面露失望，我反倒窃喜，叉王也会失手啊。

更多的时候更多的甲鱼并没有繁衍后代的任务，也就少了担心受怕，落得自由自在。这样的甲鱼只会远远地在河中心冒出头来，没有好眼力还真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了，那么远的距离，谁能一叉戳中呢？我没看过别人远距离戳鳖，但我知道表哥有这能耐，还是用抛叉，一个后退，瞄准目标，就像赛场上运动员投掷标枪，飞出鱼叉。随着叉管慢慢浮起，叉齿上的甲鱼正四爪乱舞呢。表哥跳到河里游过去取回鱼叉，还不忘炫耀，甲鱼要戳后半身，你直接去戳头部，它身子一缩，落瞎了……

最好戳的是“咬子”的甲鱼，只图两情相悦，全然不顾危险的来临。猛一看，两只甲鱼好似在水面打斗，翻来覆去，忽上忽下，时而交颈，时而撕咬。等表哥把甲鱼戳上来，看那裙边已是伤痕累累。“咬子”的甲鱼不仅大河有，荒田边、岸沟里，甚至打水机塘，也会看到它们欢爱的场景，就看你的运气了。

这样戳鳖，终归是“有的放矢”，那看不到“靶子”呢？表哥说，简单啊，把甲鱼“唤”出来就是了。以为他逗我开心的，谁信呢？表哥也不解释，走到上风口，先是双唇咂动，如唤鸡一般，继而双掌微曲，轻轻拍打，发出有节奏的空响。这不是故弄玄虚嘛，我刚想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远处的水面上，冒出了一个黑点，渐渐地黑点变大变高，正是甲鱼的头。我至今都弄不明白，甲鱼何以对这声音敏感，是出于好奇，还是发情求偶，抑或相互交流？表哥也不甚明了，说老一辈就这么“唤”的。表哥还告诉我，甲鱼也会“说话”，就像“红冠子”（一种水鸟，又叫红冠水鸡，即黑水鸡）的叫声，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我从没听过甲鱼叫，自然无法反驳，也就只好将信将疑了。

这也好说，毕竟甲鱼听到呼唤了，虽说误以为是同类。那甲鱼冬眠了，看不到它藏在何处，它也听不到呼唤，又该咋办？同样难不倒表哥，他会弄条小船，沿着河岸，手握鱼叉，一路戳下去，这多少有点瞎打瞎撞的意味。但不能不说这也是个技术活，你知道哪里会有甲鱼，甲鱼藏在何处，什么样的手感才是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