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146）

围 箔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也许是家住湖边的缘故，小时候看电影《洪湖赤卫队》，伴随着“清早船儿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的歌声，看到采菱、扒藕、摘莲蓬、叉鲤鱼的场景，尤感亲切。比起江汉平原上的洪湖，家乡里下河的湖荡未免小了点，名气也没人家响，但湖里的生态，那些蒲苇菱藕，那些鱼虾蟹贝，以及与之相伴的渔事应该差不多吧。

几乎所有的湖荡都有芦苇，里下河的湖荡更不例外。星罗棋布的湖荡里，芦苇自生自长，蓬蓬勃勃，到了秋天，芦花飘絮，漫天飞舞。秋收过后，湖边人家会去湖荡割芦苇。芦苇晒干了，选出直的长的硬的，用来编箔子、芦篚、粮摺子……剩下的当烧草。芦箔又分毛箔和光箔两种，毛箔直接上架就编，光箔则要去掉叶皮。村庄里总少不了“渔把式”，有的在选好的芦苇中再挑出大的粗的壮的，还是编箔子，不过这箔子有特别的用途——捕鱼。

这样的芦箔也就宽一米五左右，长十米八米不等。有人要问，光靠几块箔子就能捕鱼，该不会是辅助工具吧？这话既对也不对，说对，箔子确实只起辅助作用；说不对，除了箔子并无其他渔具，没有主何来辅？渔民捕鱼都有专门的工具，什么网啊钩啊叉啊笼啊，哪有单用芦箔捕鱼的？生活远超你的想象，如果不是小时见过，我也不会相信。

秋阳高照，云淡风轻，午后的湖荡碧水荡漾，波光粼粼。远远地撑来一条小船，船上三个男人，个个面有酡颜，想必中午喝了几盅，闲聊间不时传出朗声笑语。舱里搁着一捆捆芦箔，并不见其他器物。船速很快，直奔一处芦滩而去。这儿有个地方凹进去了一块，向外呈U形，里面漫布着丛丛菰草。鱼虾喜欢在此聚集，或觅食，或憩息，或嬉闹，此刻或许正为越冬作准备呢。他们停下船，也停止说笑，悄悄沿着菰草塘外围插上芦箔，同时圈出两三平米大的水塘，也叫“篓子”，篓口喇叭状，鱼进篓容易出篓难。这样将菰草塘封闭，大约有百十个平米，再用木板拍打芦箔顶端，使根部在水底扎深扎稳。稍事休息，抽袋烟，三人脱了裤子，跳入菰草塘里。秋水已然很凉，虽只大腿深，谁都憋不住低吼一声，多亏有酒打底，慢慢也就适应了。一人从船上取下一捆芦箔，一人帮着展开，一人扶着箔子，三人协同插入水中，隔出五六平米大的地方，清出里面的菰草杂物，然后手脚并用开始摸鱼。也许前面一连串动作惊到鱼儿了，三个人只摸了几条鲫鱼，倒是外围的芦箔不时抖动，那是逃窜的鱼儿乱撞，好在刚才扎牢了。这一块摸完，原先的隔箔不动，紧挨着再隔，差不多还是那样大，还是那样摸，这次显然比上次好些，还摸到了鲤鱼草鱼，只是个头小了点。第二个“隔间”摸完，拔起第一块隔箔，再隔第三间，以此类推，直到把整个菰草塘“蚕食”了。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渔获的品种也越来越多，连黑鱼鳜鱼甲鱼都有了；个头也越来越大，一条埋在淤泥里的黑鱼足有五斤重。等把塘里“搜捕”结束，所有逃跑的鱼儿都进了“篓子”，那就赶紧“收网”吧……

忙完了，三人把菰草重又拖回原处，粗粗散开，留待过个十天半月再来，肯定还会有鱼游进去的。一个菰草塘可反复“围”上几次，只是越往后湖水越冷，就不能直接下湖了，或穿上皮裟摸，或带上罱子罱，或端起鱼罩罩，那又是另一番情形了。湖荡里自是少不了这样的水域，菰草塘、水草丛、转水湾，都可“围箔”捕鱼，就看你的眼力和运气了，谁知道里面有多少鱼等着你呢？

这一趟，三人围了五六个地方，直到夕阳染红湖水，才意犹未尽地返程。看着满舱的收获，回味围渔的趣事，想象家人的笑意，这个下午如此充实而快乐，也就满心期盼，接下来的冬天该有多少渔事等着他们呢？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别处的湖荡，比如开头提到的洪湖，那里会有像围箔这样的渔事吗？我想，也许有，也许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