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干森

清明前夕，除了祭祖、扫墓和踏青，品尝水鲜螺蛳也正当时。细雨斜织，春水涨绿，“瓦屋螺青披雾出，锦江鸭绿抱山来”。

“清明螺，赛过鹅”。冬天，螺蛳要潜伏到泥土里冬眠，等到春天再爬出来。刚爬出土的螺蛳泥腥气小，而且养了一个冬天，肉质肥美。更关键的是，这时候的螺蛳还没有产籽，壳里没有小螺蛳。所以，清明前后的螺蛳，是一年里最鲜最美的时候，比“肥鹅”还要鲜美。

我家在长江之北，是里下河水网密布地区，河水清且涟漪，螺蛳甚多。螺蛳是书面语言，我们家乡方言就直接说螺螺。当绿油油的小麦开始拔节，黄灿灿的油菜花竞相开放时，经过几场春雨的滋润，螺螺忽然间膘肥体美起来。此时，我们走出户外，沐浴春光，并不失时机地获取“清明螺”，主要用“摸、拾、耥”三种方法。

摸者，老少皆宜。之所以用摸而不是捉和抓，是因为螺螺与鱼虾不一样，只要看见在那，伸手捡起毫不费力。这就想起乡间人常说的另一句歇后语：煨罐摸螺螺——跑不出瞎爹手。既然瞎爹都能摸螺螺，可见此事多么容易。无论是河埠头的石缝边，还是塘边的水草里，伸手一摸就是一大把。有条件的人还会穿上皮衩子，手端簸箕网，沿河边摸下去，一路扫荡，会收获很多。有时都不必下水，在田间地头的泥塘里，或在注满春水的牛脚印里，只轻轻一摸，就有好多，个头大着呢。

拾者，小孩居多。春天里，大人罱的河泥用戽锨戽到河坎的塘里或用吊桶把河泥吊翻到草泥塘里后，便会有些鱼虾跳将出来，虎头鲨、青虾、昂刺……几乎什么小鱼都有。待河泥稍淀，还会有螺螺慢慢沿出。我们一帮小孩，不顾未尽的寒意，光着脚丫子，裤腿挽得高高的，踩进软软的泥塘里，拾螺螺，摸蚬子。

耥者，皆为大人。耥螺螺是要一把力气的，大人用一种自制的被称做耥网子的工具，也就是在长竹篙顶头装一小网斗，沿河岸顺推下去，只捣鼓那么几下，提上网斗，除去一些河底杂物，大多的便是螺螺，还有一些小鱼小虾，有的一网下去便有好多，只几网，便足够一家人吃上好几顿了。有的人家没有这种专用的耥网子，便用一只铁篮子，以长绳扣着，抛入水中，待沉入水底再往上拖，若巧的话，有时也能拖到不少螺螺。

清明时节，我的家乡几乎没有人家不吃螺蛳的。不过，刚获取的螺蛳是需要“吐”的，先把它们放在清水盆子里养。滴上香油，它们便会张开盖子吐出泥沙来，再换水吐上几次就干净了。然后用剪子或老虎钳，“咯吱咯吱”地夹去螺蛳的尾巴，再洗净放在清水里泡，一些残留的脏东西便会跟着清水排出来。我的家乡多以葱头椒丝爆炒，喷酒加糖，再倒上少许红酱油，后加宽汤，汤一开即出锅，这种做法比较清淡，着力突出螺蛳自身的鲜味，不仅螺蛳好吃，汤也鲜美异常，儿时用这种螺蛳汤泡饭，饭量常常不知不觉地就大增了。街头大排档还加以五香八角、加糖，汤极少，成黏稠状，这种螺蛳大多极入味，鲜味浓烈。螺蛳食用的方法还有很多，可以与葱、姜、酱油、料酒、白糖一起炒，也可以煮熟后挑出螺蛳肉，可拌、可醉、可炝。这时节，用韭菜炒螺蛳肉，是比较经典的做法，这时的韭菜正当季，属春季第一菜——春韭柔嫩味香，螺肉肥嫩鲜美。况且，我们这儿的人都相信：“清明食螺，眼不生疴。”

“一味螺蛳千般趣，美味佳酿均不及”。嘬螺蛳，是非常有情趣的。螺蛳在烹调前，已剪去螺蛳的“尾巴”，保持前后空气流通，这样才能嘬得出来。嘬螺蛳时，舌尖抵住螺蛳口，嘴巴轻轻一吮，汤汁连同螺肉应声滚到了舌尖，又脆又韧；个别嘬不出的，用筷头往里一捅，再用力一吮，鲜美的一团肉就到了口腔里，颇有“退步原来是向前”的禅意。

《本草汇言》曾称：“螺蛳，解酒热、消黄疸、清火眼、利大小肠之药也。”清明螺真是个好东西。不过，螺蛳性寒，也不宜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