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巧岚

《屋顶上的女人》是波兰导演安娜·雅朵夫斯卡的作品，也许只有女导演可以如此细腻地展示出女性生存的困境，尤其是那些隐于日常、习焉不察、日积月累却具有强大杀伤性的琐碎和累积的情绪压迫。——屋顶上的女人为什么会跳楼？电影如犀利的刀锋，闪电般划过混沌的暗夜，将物质与思维的边界照得雪亮，剥离出人生千疮百孔的本质——既欣喜又悲伤，既崇高又堕落。

当你再也无法面对，必须有所抗争。女主米尔卡是一名助产士，在医院工作大半辈子，还有2年即将退休。她业务熟练精湛，但同事都知道她在服药治疗抑郁。丈夫朱里克患有心脏病，因为工作时间不同怕互相影响，他们分房休息已经很久，也因此造成或加速了夫妻情感的隔膜。儿子在父母间起到微妙的平衡作用，懂得维护母亲但从不认真介入。米尔卡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突然失控了。电影开头，女主晒衣服，天空、天台和老年女人的稀疏金发，又干净又安静。那个早上她像往常一样，洗晒衣服，喂鱼，小心翼翼不吵醒看着电视睡着的丈夫。出门买鱼食，然后走进银行，犹犹豫豫的拿出水果刀，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我要钱，这是抢劫”。工作人员电话报警，她吓得落荒而逃，坐上公交回到单位，上班时心神不宁。回家后警察很快登门拜访，东窗事发。

旁人似乎很难理解这起抢劫案，他们觉得米尔卡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警察审讯时总在安慰米尔卡，银行人员也没有刻意责难，米尔卡供认不讳，反复道歉，希望得到谅解。她欠债10万却只想抢劫2000元。法官询问她的动机，她也答不上来，显然她没有深谋远虑只是一时的糊涂冲动。女主在家面对家人和在公共场合面对陌生人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在外与人交流流畅坦然，在工作时更是投入专注，面对待产的准妈妈和同事，她显得专业、权威、敬业、应对自如。但在家里她好像成为一个边缘人，每天独自处理家务，从不打扰家人。抢银行的那个早上，她换鞋出门前踌躇良久，似乎想找人倾诉但又无从开口。

接下来她的抗争显得苍白无效，一想抢劫，二想自尽。“剃刀锋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渡者稀”。得救之道如刀锋刃般难行，女主经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抢劫没有成功，其实根本说不上抢劫，只流露了抢劫的意愿。“抢劫抢了个寂寞”。后来从窗口纵身一跃，想自尽，了结却又没能了结，艰难行走于“刀锋”之上，生活并没能改变。住院疗养期间参与的集体活动是她难得的一次释放机会。大家用手臂围成屏障，她努力寻找缝隙，攀援而出。——这是专为新病人设计的“问候仪式”，但却映射了米尔卡的真实困境。钻出人群后，米尔卡躺在地上享受着这短暂和难得的自由感。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是她唯一放松的机会，每经历重大焦虑后，她都会找一片草地或河边，躺下来闭目养神。“如果需要什么，我必须大声说出来。”室友教她学会宣泄，可米尔卡不是那样的人，她始终沉默，找不到倾诉的人选和机会。周围人早已习惯了她的沉默，而她的沉默又成为他人合理质疑和积累不满的证据，甚至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多隐情在最后渐渐透露，她为什么要借贷？妹妹曾向她借过一大笔钱。亲人们索取时心安理得，困厄时事不关己。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事情闹大，米尔卡的工作被辞退了。一时的冲动糊涂，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生活逐渐失控，显示了平静外表下的沉重与艰辛。

当她默默奉献化解困难时，所有人视若无睹，当她无以为继手足失措时，却被孤立被责备。平常的生活，晾衣、熨衣、煮饭、收纳、管账、接生、做饭，帮助家人渡过难关，被男人说教和忽视……如此不断重复播放的一生，留下腹部肥胖双腿纤细的老年身形，这就是女主的一生。缓慢而克制的影片节奏，压抑而沉重的背景音乐，当颤颤悠悠的老年女性拿出水果刀，很礼貌地说出“我要钱”时，我们看到了她抑郁悲痛无奈的人生，网贷的压力、家人亲戚的冷漠和疏离……她孤独，压抑，痛苦无处宣泄也无法讲述，独自承担着沉重的生活重担。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日复一日形成的苦痛。女主一个人把车开到河边，把脚伸进河水，独自出神缓解焦虑的瞬间，我心里格外难过，那只是她无数个不被理解的孤独瞬间的缩影。压力和责任无处不在，而理解和倾听却极难做到。人们常常会站在一个高点去质问、去责备，却忘记问候一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女性长久以来被教育训练出来的沉默和隐忍，仿佛在女主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讲述是矫情，发泄是发疯，请求理解是无病呻吟，渴望被爱是矫揉造作……这些定义和枷锁束缚住了女性细腻情绪的表达和抒发，让情绪堆积，让沉默代替，积累，爆发，然后成为一个走上绝路的“疯子”。纵身一跃出窗外也好，剐蹭车子后慌乱逃逸也好，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封闭容器里的人奋力向外刺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划痕，但除了里面那个人，没有任何人真正损伤。向外刺戳成了唯一的沟通方式，但这也是无效的，让人失望和不理解的。大家只会看到一个人在“脱离正轨”，却不明白她为什么。里面的人努力过了也无法逃离，她只能竭尽全力爬上去，可是天台上只有两个选择，跳下去，或者返回去。

女主爬上屋顶，天气很好。生活悲欣交集，人们努力继续。影片给予我们的启示是深刻的，人与人之间良好的沟通和相互的关爱是多么的重要。只有内核稳定的人遇事才能冷静，人要学会消融和善于化解。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慌乱反倒让事情变得复杂棘手。内核稳定的人，身上有一种重要的品质，就是冷静。面临大事、难事，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积极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不确定时能保持冷静、勇敢前行的人，才能掌握幸福的密码。如何才能让自己拥有稳定的内核？一个人要有明确的目标和强大的信念和自我消化能力。目标就像磁铁，能将天马行空的想法、零零碎碎的行为整合成秩序井然的状态。信念强大坚定的人方能独立判断出一件事该不该做能不能做。懂得自我消化，人才不至于钻牛角尖进死胡同。人生的淡定和从容，来自稳定的内核。愿你坚强，愿你坚定，找到自己的方式，学会沟通，学会化解，学会消融，步履不停、持续努力，活出自己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