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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海

2024-10-18 09:39:36

□ 毛秋水

 

那是一九九五年?

记得我大概十五岁,读初中二年级,国庆期间跟着哥哥一起骑车下海。我们那儿习惯把去盐城黄海海滨的射阳、大丰几个县,叫作“下海”或“下东海”。确实黄海也是“东海”,祖国之东。那是我第一次下海到我二姨家,二姨家做事,喜事或是做生日,具体做什么事不记得了。

当时跟邻居借了一辆车,共两辆车,我们从兴化的家的土路向北上渡船过兴盐界河,上石子路向东到大冈镇。那时的稻子收得早,路上稻草铺得满满的。

大冈再向东到便仓。便仓属于小乡镇,却是《镜花缘》中写淮南盐场生长枯枝牡丹的地方。落日时分穿过沥青路面有着绿色邮局的小街头,上到一条省级大公路向刘庄方向。我是第一次见识省级大公路,公路上傍晚风大,生硬的大卡车一辆辆奔来擦肩而过,我真害怕它们把我吸进去。最终七倒八歪地来到新团街头,已是晚上八点。新团是个乡,街头也铺着稻草,实在骑不动了,差点摔倒。幸亏二姨家就在不远的地方。这一趟六七十里的路,把我累死了,大腿酸痛,二八大杠的座凳更是把屁股爿子磨得生疼。

这是我第一次下海。二姨家做茶食生意,当时老姨和四姨都在帮忙,这个场景我一直记得,如今已经拆迁拆掉了。我们休息了一天还骑回去。

第二次下海是暑假,高中暑假。

怎么去的我记不清了,应该是从大冈坐车,和两个姨妹。那一次睡在二姨大儿子安财哥哥家。我们还去了大丰县城,到二姨三儿子安杰哥哥当时所住的宿舍玩,那时安杰哥哥好像刚结婚,他学的是汽车维修手艺。

第三次下海,是大学二年级,寒假期间,要过年了。为了母亲去世后的“五七”,为凑出几桌最简单的酒菜,一是卖掉母亲生前饲养的毛猪,二是借钱,还有就是到二姨家拿茶食点心。还是我跟哥哥一起,还是骑二八大杠,二八大杠更破旧了。我们满脸病容,身体空虚像糠心萝卜没有办法使出力气,拼着命才达到的。

第二天,阴暗的冬天上午或下午,我们拿了好大一包茶食点心和花生,推着车一步步走过新团街头上通往刘庄的公路。二姨一直把我们送到公路边,拦下乡镇客车,给我们打票,二八大杠绑在车顶上,让我们坐一段车回去。二姨什么都知道,看出了我们兄弟俩的艰难,她不点破。

如果记忆没差错,我就下了三次海。再后来好长时间,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再也没有下海——沧海桑田,他们发生了什么变化我都不知道,我也以为二姨和二姨父他们不会变老,总觉得一直还是老样子。

再下海已是最近几年了,奔丧,看望,奔丧。也许我没有下海,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我记得在送走二姨后的清晨我返程,还是一步步走过新团街头上通往刘庄的公路,在二姨曾经送我们的地方,站了很久,阳光淅沥,公路边大河还在奔流,它东到大海,向西甚至能连接兴盐界河和串场河。来时,我也在此停留了很久,暮色中等候哥哥到了后一起买纸吊唁二姨。我也还记得二姨父是一个用牛的农民,讲话慢声慢语。

唉!真希望,在我第三次下海后,永远没有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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