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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葱,一半蒜

2024-10-25 10:32:06

□ 金鸿美

 

今夏苦夏,持续多日高温天气,庭院里的花草耐不住酷热,大多都枯萎了。盆中的睡莲不再水灵,只残留了几片枯黄的老叶;四季常青的万年青,一万年太久了,如此青绿只争朝夕;室内一棵精心栽培的杜鹃,也没能挺到秋凉,叶落纷纷,归了西……

唯有花坛里的杂草,蓬勃而零乱,一场雨后,薅了又生。

过去的一年,我常钓鱼,却不会㓾鱼、煮鱼。每次钓罢晚归,母亲早早备好了葱姜蒜,为我㓾好几条鱼,清蒸或红烧。母亲嘴里没有几颗牙,剔不了鱼刺,已有多年不吃鱼了。她只静静地坐在桌角,看着我吃鱼。有时,闲聊些家长里短,偶尔会叮嘱一句:小伙,以后钓鱼早点回来。

母亲在时,回家再晚,都有人为我立黄昏。

母亲于今春不幸离世后,每次回老家,开门后的一瞬,看着空荡的庭院一切如故,总感觉母亲还在,眼见她蹒跚地走在我身前,却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有时钓鱼,没有了母亲的叮嘱,我便自觉早归。钓到的鱼常分给之前对母亲多有关照的四邻,他们也常帮我关上我匆忙外出忘关的门。

在老家,没有母亲的日子,我得学会自己洗衣、烧饭、做菜。

第一次煮鱼,缺点小香葱,等与表姐讨要了几棵回来,才发现自家庭院的一角,一只花盆里竟然栽着一簇葱。这几棵葱,是母亲生前所栽种,虽不及田地里的葱茏,却可解一时之需,甚是方便。

看着荒废的花坛,不禁心动,找出小铲锹,除去杂草,仔细翻耕了一遍。第二天找来葱果、蒜瓣,一半栽葱,一半栽蒜。

小花坛曾是母亲的小菜地。母亲见花草不好养活,常在花坛四周栽几棵葱、几棵蒜,有时也种一两棵辣椒,只为平时图个方便。有时邻家做饭烧菜缺棵葱、少瓣蒜上门讨要,母亲有求必应。

年轻时,见母亲占用花坛栽葱长蒜,很反感,觉得她把好好的花坛糟蹋了。母亲自觉,之后不再在花坛里栽葱长蒜,只在每天下地时顺便拔几棵葱蒜带回家。

想想那时的执拗,不知道我算是“哪一棵葱”。

两场秋雨后,天凉了。栽种在花坛里的葱与蒜,发了青,生了叶,有半尺多高了。这些天,我学会了烧饭,也学会了做几样小菜。平时喜欢吃的菜尝试了几次后,咸淡辛辣,基本能做到适合自己的口味。

偶有鱼获,便自己动手㓾鱼、煮鱼。煮鱼有窍门:先备好了姜、葱,一两棵辣椒,等油锅加热后倒入,趁油花渐起时,把洗净的鱼下锅煎炸片刻,放些许料酒去腥,倒入适量的生抽,再倒少许老抽起色,放一小勺白糖提鲜。之后,撒上略多一点点的盐花,所谓鲜鱼咸煮,最后加水没过鱼身,大火闷煮……

这么多年,在母亲的眼里,我一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她时常担心我不能照料好自己。母亲离世前半年,已不能烧饭、做菜。那时大姐、二姐和小妹都在老家,一直依赖着她们照料母亲。大姐在家我就去大姐家蹭饭,小妹在家我就去小妹家蹭饭。二姐忙些,偶尔回来备好了饭菜,时有电话叫我去吃饭。

母亲离世后,她们都进了城,照料各自的儿孙,一大家就散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生活里不仅有文学、书法,所谓的高雅艺术;也不仅仅有钓鱼、打牌,所谓的休闲娱乐;庭院那个小花坛里,栽着的一半葱、一半蒜,在我烧饭做菜时,已成了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母亲一辈子没吃过我做的饭菜。她若见我自己动手洗衣、烧饭、做菜,不知道她在地下是否会感到些许的宽慰。

母亲,等来世,您亲口尝尝儿做的饭菜,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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